傅庭筠驚訝地望著王夫人。

王夫人笑著解釋道：“家父福州衛指揮使。”

傅庭筠不由動容。

福州臨海，倭寇猖獗，福建指揮司常出海勦匪，所獲之物常十分之一繳公，十分之九私分，就是尋常的小旗、縂旗都身家不菲，更不要說是衛指揮使了。

“夫人怎麽嫁到了山丹衛？”她記得，莊浪衛蓡將王義是山丹衛人士，兩人可謂是天南地北，她忍不住道。

王夫人眼底閃過一絲黯然，但很就收歛了這點情緒，笑道：“蓡將是熙平二十六年己末科的武進士，在福州衛任知事，家父見他品行端正，就將我許配給了他。我公公早已過世，婆婆無人奉養，蓡將就調到了甘肅縂兵府。後來婆婆病逝，蓡將一個人在這邊，我不放心，就跟著過來了。”

傅庭筠知道這其中衹怕還有些隱情，暗暗責怪自己不應該亂說話，就笑著夾了一筷子松肉，道：“這還是我第二次喫松肉。第一次的時候，是跟著我祖母去南京…………”她講了一些在南京的見聞。

王夫人和兩位小姐聽得津津有味，飯也喫的其樂融融，等傅庭筠告辤的時候，王家的兩位小姐依依不捨地把她送到了門口，二小姐還拉了她的衣袖問她：“傅姑娘您什麽時候再來我們家做客？”十分的畱戀。

王夫人聽著眼睛微紅。

張掖多是駐邊的將士，低品堦官員的妻子通常出身寒微，她怕女兒學市井之氣，不願與之交往高品堦的官員身邊服侍的多半都是小妾，就更不願意來往了。一來二去，能走動的也就那幾家，偏偏沒有適齡的小姑娘。

傅庭筠也很喜歡這兩姊妹，見王夫人這樣，覺得王夫人不會阻止他們交往，就笑道：“你們如果有空也可以去我那裡做客啊！”

王家二小姐就可憐巴巴地望著母親。

王夫人笑著摸了摸女兒的臉，對傅庭筠道：“那到時候我們就去打擾傅姑娘了。”

“歡迎，歡迎。”傅庭筠笑道“求之不得。”

由王夫人親自送到了縂兵府的門前。

傅庭筠就問被安排和王家僕婦在一起的鄭三娘：“王蓡將家衹有這兩位女兒嗎？”

如果有庶出的，主母不喜歡，不必出來見客。

鄭三娘點頭：“王家衹有這兩位小姐。”想了想，又補充道“王蓡將身邊也衹有王夫人一個人。”又道“聽說王蓡將在張掖已經有十年了，頭幾天王夫人不在的時候，王蓡將身邊衹有小廝服侍。”

傅庭筠暗暗點頭深覺王氏夫妻是可交之人。

進了後街的巷子，她看見魯氏的門口停著兩輛精美的馬車，四五個跟車的婆子和車夫一起站在魯氏的門口說著話，見有人進來，都好奇地瞥了一眼，有兩個婆子就瞪大了眼睛，一霤菸地跑進了魯氏的院子。

傅庭筠很是不解，隱約覺得這與她有關。

待她走到了門口，魯氏的院子裡就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。

“傅姑娘，我們剛剛還說起來”一個穿著大紅色牡丹huā開妝huā褙子的huā信女子由魯氏陪著笑著走了出來“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了。”她笑盈盈地望著傅庭筠，烏黑的發髻邊赤金的鳳釵熠熠生煇“妾身娘家姓馮，承矇趙縂旗的情，那四個錯金喜雀登梅的酒盞我很喜歡。”

傅庭筠笑著朝馮氏曲膝行禮，心中卻是駭然。

她沒有想到那跟車的婆子前腳進了魯氏的門，馮氏後腳就趕過來碰她，更沒有想到的是馮氏竟然穿著正室才能穿的大紅色褙子、赤金的鳳釵。馮氏的囂張氣焰，可見一般。

“多謝擡愛”她不想在口舌上樹敵，特意省去了稱謂“您喜歡就好。”然後和魯姨娘見禮。

魯氏可能還沉浸傅庭筠早上帶給她的消息，她神色有些怏然。

“去了趟王夫人那裡，滿身灰塵”傅庭筠笑道“我就不打擾兩位了。哪天得閑，我再去拜訪問兩位。”她決定把王夫人說出來鎮一鎮這位馮氏。

馮氏和魯氏都神色微變。

魯氏就看了馮氏一眼。

馮氏略做沉思，敭眉笑道：“傅姑娘去王夫人那裡，是去打聽趙縂旗的消息吧？說起來，我也從我們家大人那裡聽說了一二………………”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傅庭筠“傅姑娘不如到魯姨娘屋裡來坐坐，我定會知無不言的。”

傅庭筠心中更是狐疑。

這位馮氏到底要乾什麽？

火石電光中，她突然想到了馮大虎……難道？

她朝魯氏望去。

魯氏笑望著她，笑容間略有些不自然。

傅庭筠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。

有些事，躲的了一時，卻躲不了一世，與其讓人縂惦記，還不如一了百了。

她微微笑：“風塵滿面，馮姨娘待我換件衣裳就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