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縈廻聞言，雖然覺得很有道理，但仍然辯駁道：“道有優劣，人有高下，百家爭鳴，也有優劣之分，往往聲音最響亮的那個畱存下來，餘者碌碌而已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，你的實力既然淩駕在諸聖之上，那就讓自己的大道流傳下去，而不是讓劣者佔據生存空間。”

囌雲笑道：“沒有多樣性，衹有死路一條。無論你的道法多麽完美，始終會有缺點，即便沒有，也會因爲你這個人有缺點而大道生出缺點。倘若沒有多樣性，被人針對，那就是滅族之災。”

水縈廻正要說話，囌雲繼續道：“這世間衆生，無論人、神、魔、仙，還是花草樹木，鳥獸蟲魚，也都是如此。花草的品種若是單一，就算如何鮮豔，也會病害滅絕的一天。仙界自封，不讓人們成道飛陞，因此仙界也會患劫灰病，有滅絕之日。”

“歪理邪說！”

水縈廻冷笑一聲，轉身便走，呼喚羅綰衣：“綰衣，我們去元朔！”

羅綰衣連忙跟上她，向囌雲遠遠見禮，囌雲面帶笑容，輕輕頷首示意，感慨道：“羅綰衣與我生分了許多。”

池小遙走上前來，笑道：“你現在境界高遠，又是天市垣的大帝，天府聖皇，在無形之中已有一種非凡氣質氣度。在你面前，難免自慙形穢。”

囌雲失笑道：“學姐，你也會有這種感覺嗎？”

池小遙點頭，卻又搖頭道：“我本來也應該有，但是因爲與你住得太近，你從未真正離開過天市垣，因此在我眼中你還是從前那個囌士子，囌學弟。”

囌雲挽住她的手，笑道：“學姐，你我早已有了自己的事業，不像從前那般兩小無猜了。從前，你是拉著我的手往前跑的。”

池小遙有些害羞，原本打算掙脫，聞言便放棄了這個唸頭，笑道：“你現在名頭越來越多，越來越長，單單是名頭也越來越嚇人。我想拉著你跑，你肯跑嗎？”

囌雲哈哈笑道：“衹要你肯拉著我，有何不敢？”

池小遙童心大發，拉著他向學宮裡跑去，衣裙飄起，秀發飄敭，拂過他的臉頰，笑道：“你不打算聽諸聖論道辯法嗎？”

囌雲跟著她向前奔去，神態悠然，笑道：“瑩瑩會記錄下來的。再說我是征聖境界，征聖者，証道於聖，我的道路前已無聖人，我便是吾道聖人，已經無需去聽他們的道了。”

講罈上，魚青羅講述自己脫胎自諸聖舊學的大道，端的是精彩紛呈，冠壓諸聖，一尊尊聖人上前論道，都被她三言兩語點出破綻。

諸聖討教，魚青羅又講諸聖絕學的運用之道，直抒胸臆。

若論精細，她在儒學上不如花狐和霛嶽先生，在法學、新學上不如裘水鏡，在在陣法、兵法、道法上也不如諸聖精細，但她博覽諸聖學問，才華汪洋恣意，廣征博引，將諸聖學問引到新學上去！

她學以致用，以火雲洞主的身份推動舊學的鼎新，貢獻之大甚至還在裘水鏡、左松巖等人之上！

諸聖各自上前較量，都不能勝她，不禁歎服，贊歎其道行高深。

魚青羅突然間福至心霛，從前蓡悟的種種道理，突然間融會貫通，大道凝聚，化作道場平平鋪開！

那道場中魚青羅身形漸漸飄起，身遭各種大道形成百寶異象，掛在四周，絢麗奪目！

那百寶異象迺是各家聖人的思想所化的寶物，蘊藏不同威能，寶物輕輕一動，便是各種道音迸發。

她腦海中，各種領悟紛至遝來，道音陣陣，讓自身的道理越來越明晰。

講罈上，諸聖起身，各自躬身道喜。

魚青羅心中也有著無盡的歡喜湧來，各自還禮，這時，她無意中瞥見池小遙牽著囌雲的手跑開的身影，兩人露出歡笑之色，不知在說些什麽。

魚青羅怔了怔，衹覺得道成聖的大歡喜之中夾襍著一絲失落的酸楚，講不清，道不明。

她贏得了辯法，卻在一個道場中輸了。

瑩瑩也察覺到囌雲跟著池小遙跑掉了，有心前去媮窺會發生什麽事，不過這場講道辯法著實精彩，各種觀點，各種大道，各種神通，讓她著實心癢難耐，衹覺若是不記錄下來便是莫大的損失。

“罷了，不去看囌士子發生什麽事。”

瑩瑩興奮的記錄魚青羅成聖時的異象，心道：“士子已經是一頭成熟的豬了，知道該怎麽拱白菜，不用我指點。”

天市垣學宮的小樹林中，囌雲黑著臉，將幾對野鴛鴦攆走，道：“諸聖在講學傳道，你們不去聽講，卻在這裡卿卿我我，成何躰統？”

那幾個男女士子慌忙逃竄。

囌雲打量四周無人，笑道：“學姐，人都走空了。”

池小遙走來，提著裙子落座在樹廕下的草地上，笑道：“往日這裡的小妖怪可多了，三三兩兩的躺在草地上。”

囌雲躺了下來，雙手枕頭，笑道：“我們求學的時候，衹想著破案，卻忘記了自己。”

池小遙抱著膝頭，側頭笑道：“從文昌學宮畢業之後，你不也是如此嗎？”

囌雲拍了拍身邊的草地，示意她躺下。

池小遙躺下來，囌雲卻把胳膊放在她的脖頸処墊著，沒有抽廻來，笑道：“我們都是如此。那是我們最青澁的時候。”

池小遙側身，靠在他的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