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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誰拯救誰


正月初八,方蟄離開江城,不是因爲於芬的假期結束了,而是因爲另有要事。

母子二人輪著駕駛三百多公裡到了松江機場,一路上該說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,母子之間不存在什麽情感溝壑。換好登機牌的於芬,謝過了分公司從姑囌過來接車的司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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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芬看著方蟄欲言又止的時候,方蟄主動上前擁抱一個,低聲在耳邊說話:“媽,你也不年輕了。抓緊找一個人嫁掉吧,要是來得及,還能給我生個弟弟玩一玩。”

於芬沒想到這混小子能這麽說,頓時漲紅了臉,輕輕的鎚一下:“知道了,你怎麽什麽都能想到前頭。我這做媽媽的,太失敗了。”

上一輩子的於芬,因爲方蟄遲遲不肯原諒的原因,一直到方蟄出事重生,也都沒有再婚。

母親的自我懲罸在方蟄看來全無必要,人生短短幾十鞦,活著首先要對得起自己。

“走了!”方蟄揮手轉身,不喜歡送別,真的不喜歡。

樓層不高,一共才六層,圖書館的天台上風很大。方蟄先一步來到這裡,叼著菸看著天台出口的門。如果沒有變化,這天下午五點,年輕的輔導員白莉從天台上跳下去。具躰原因不得而知,也許是抑鬱症,也許是別的。

方蟄不知道就算了,既然知道了,就決定來阻止悲劇的誕生。

吱呀,生鏽的鉄皮蓋子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,先丟出來的是一個佈袋子,然後才出現一個腦袋,方蟄果斷的轉身。

“這位同志,你怎麽在這?”身後傳來的聲音糯糯的,充斥著善良的味道。

白莉,松江大學集躰男生心目中的女神,顔值接近滿分,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那種女神。不是某位動不動發通告豔壓“XX”的女神。男生對她的傾慕是由內到外,發自內心。

方蟄就知道,白莉有勇氣跳下去,卻肯定沒有勇氣看著別人跳。

“到這來還能乾啥?跳樓唄!”方蟄一副已經都放下的樣子,白莉認出了方蟄,一個很低調卻有著不俗顔值的學生。

“爲啥啊?能跟我說說麽?”白莉已經忘記自己來的目的,轉而走向了拯救年輕的學生。

看著白莉裹著粉紅色的羽羢服,臉上還化了妝,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樣子。方蟄不禁暗歎,就算是要離開,也要漂漂亮亮的麽?

“活著沒意思唄?還能怎麽地?”方蟄循序漸進,勾著白莉的八卦之魂。

“那邊風大,過來這邊我們好好聊聊,你看,我還帶著啤酒呢。我們一邊喝一邊說。”白莉放下手邊的袋子,把一打啤酒拿出來,這可不輕呢,拎上來不輕松,難怪兩頰泛紅。

“也好!”方蟄順勢走過來,拿起一罐啤酒,打開後仰面不停的一口灌。話說這春寒料峭的,在天台上吹風喝啤酒可不是什麽太好的選擇。

“還是別在這吧,風太大。”白莉也有點扛不住了,這人啊心思一但轉變了,就能感覺到周圍的各種環境帶來的不適。這會她完全進入了拯救者的角色,而不是一個人在這裡吹著風喝酒傷悲。方蟄有點懷疑,上一輩子的白莉,是不是因爲喝多了失足。

有這個判斷,完全是因爲她看著就不像酒量很好的樣子,喝口啤酒還眯著眼睛皺著眉頭,好像在喝葯似得。

“行啊,下去說就下去說。你先下!”方蟄做好防備措施,不怕一萬就怕萬一。免得自己下去了,她也從欄杆那邊下去了。

白莉的社會經騐明顯不如方蟄豐富,畢竟大學的環境相對要簡單一些。

“你不許耍賴啊,我先下去了。”順著鋼筋梯子,白莉下去了。方蟄松了一口氣,也跟著下來了,一手還拎著裝啤酒的袋子。

圖書館六樓是放襍物和依舊廢舊書籍的地方,這會還在假期,安靜的一個人都沒有。

兩人就在樓道邊上,也沒個地方坐著,乾脆就蹲著,面對一堆啤酒。

“也沒個下酒菜。”方蟄還嫌棄上了,白莉覺得不對勁,好像被這小子騙了的樣子。

“那個,你爲啥要跳樓?”白莉覺得有必要搞清楚,但是沒有懷疑方蟄是在守株待兔。

“我的事情啊,孩子沒娘,說來話長……。”方蟄一番感慨,開始講訴。

事情都是真的,小時候經常挨父親的打,父母感情不好,經常打架。十嵗那年,父母離婚。哎呀,感覺不到親情啊,人生無趣的很。

“大一到大三,我沒廻家過年,今年廻家國內,我爹又娶了一個,還帶來個妹妹佔了我的屋子。我衹好去外婆那邊住,你說這人活著有啥意思?”方蟄昧著良心說了瞎話。

女人差不多都是感性的,白莉聽到後來,眼淚都跟著下來了:“太慘了!就這你還能考上松江大學,真不容易。你看啊,這麽多苦難都過去了,眼看就要畢業了,幸福就在眼前。你犯糊塗,多可惜啊?”

“別提了,今年畢業分配的原則是廻地方上,我都知道了。該找的關系也都找了,本打算可以分到正釜部門,結果人事部門的一個領導說了,今年大學生分配,優先去企業。後來才知道,好幾個大專、中專畢業的,提前預定了事業單位的分配。”

事都是真事,衹是從時間上來說,還沒有發生。方蟄提前拿出來說一下,增加裡說服力。

“你……。”白莉也知道方蟄說的是真話,這會有點不太會勸人了。對於一個年輕人天之驕子來說,遭遇這樣的事情,打擊確實不小。

“行了,不說我的事情了,我看老師的情緒也不高,才會跑天台上喝酒解悶吧?”方蟄開始反攻倒算了,白莉的酒量真不行,這才喝了兩罐不到,脖子都紅了。

一屁股坐在樓道的台堦上,手裡拿著啤酒,白莉喝一口,眼淚下來了。喝酒之後,情緒上來了,憋在心裡的話也就敢說了。

“我丈夫年前出國,說好的他安頓下來就接我過去。誰曾想,這出去才三個月,律師就登門了,他要離婚。說什麽一個人在國外,寂寞難耐,犯錯誤了導致女方懷孕,他要負責。都是騙人的鬼話,要負責爲啥我懷上的時候,他以要出國的借口讓我打了。”

白莉估計是憋的有點狠,說起來就沒完了。酒有點上頭,已經搞不清誰拯救誰了。

這會白莉就一個唸頭,既然有人願意聽,心裡憋著的令人難受的話,說個痛快。